千山暮

你不过在我身边发现一座世外桃源

【寝同】楼诚

 甜,短,不写理想抱负。

我许久不写楼诚,今天翻到以前的东西,就扩了些。

不喜勿喷。



  上海的深秋实在是冷,风裹着黄叶在半空里一卷,钻进衣领里只像是冰一般的冻得慌。街上冷清了不少,偶尔见一两个走过去的,都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的模样。明楼屈身坐进汽车后排,将目光从玻璃窗外移到驾驶座那人的肩膀上。

“陈秘书,这几日送我回去,辛苦你了。”

前面那人连忙笑着摇头,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。“明长官哪里的话,太客气了。这不是阿诚先生身体不适让我替两天罢了。明长官,阿诚先生可好些了?”

明楼闻言,暗自轻叹一口气,面上却含了笑点头。“好些了。”说完把目光放回外面不断后退的街景上去,不再多言。

 

明楼记挂得紧。

阿诚这病来的不是时候,可他确实是病了。

精心策划的陷阱效果显著,南田的死讯使得特高科上上下下人心惶惶颇为不安,先前的风波立即被掩了下去。可如此一来特高科就成了无头苍蝇,缠着新政府与76号不肯松口,明楼一时多出了处理不完的事务。整理南田留下的部分资料,重新安排与特高课的合作事项,日本人那边的会议及审查不断,还有好几家媒体的新闻发布会要赶。

明楼忙得心烦,阿诚竭尽所能的想让他轻松些,也是焦头烂额。连续几日未曾休息,留在肩膀的子弹伤口还未愈合,又硬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淋了一场雨,西服套装里里外外湿透。伤口发炎,低烧不退。明楼察觉的时候阿诚还支撑着上班,被明楼好容易说回家去休息。这一倒下,现在却已连续十几个小时昏睡着不醒。自伏龙芝出来的身板病到如此地步,着实令明楼心如猫抓。


请了医生到家来看,也用了许多法子,额头温度缺丝毫没有退下的迹象。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,明楼自然明白这道理,可依旧忍不住对着大夫发了一通脾气。大少爷看医生进出了好几趟,床上那人一点不见好,愣是毫不客气的将医生说得无法抬头,亏得一边明镜拦住他,将他塞回屋里。

要依着明楼的本意,恨不得时时刻刻的守着,奈何公务上抽不开身。只得白天同往常一样去上班,晚上则回明公馆接替大姐。

就像现在这样。
 

房间里灯开得暗,窗户紧闭,外界声响一点也透不进来。这是明楼的意思,好让阿诚睡得安稳些。尽管如此,床上的人也依旧皱着眉头,嘴角紧抿,似是极不舒服。额头上浸了冷水的毛巾一张接一张的换,脸颊病态的红还是未能消退。明楼重重叹一口气,坐进床边的靠椅里。四下无人甚是安静,角落的座钟规律的咔哒响。紧张一天的神经因人病况未能放松。明楼扶着额角,抬眼去看睡梦中的熟悉面容,不知何时竟将自己给看了进去。

阿诚的五官生得端正,眉目尤是好看。幼时瘦弱矮小看不大出,少年时期略显了锋芒,一路成长至今愈发英气硬挺。眉是锐利剑锋,眼是深静湖泊,站在人群中,抬眼大致一扫就能挑出他来。只是往常套在西装里出入各种场合,如同带着面具般八面玲珑。现如今身在病中反倒显出他最真实的模样。明楼早在以前就发现阿诚的眼睫长,小时候每每望着自己眨眼,就能看得自己心软。此刻光线暗,床头那点灯投过阿诚挺拔眉骨与鼻梁,在眼睑处印下睫毛的半圈影子,像是一把用得有些年月的桃木梳子,昏黄灯光有些发涩的梳过去。

明楼有些恍惚,想起从前的事情来。
 

阿诚小时候与现在大不相同,毕竟是身子弱,容易生病,往往一生病就发烧。小小的人烧得糊涂了,偶尔在睡梦中哭喊,应是梦见了那段黑暗的日子。明楼看着心中不是滋味,加上他自己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,看着小孩子生病,着急和心疼都用发脾气来表露,阿诚病多久情绪就差多久,对着谁都没个好脸色。这习惯被大姐数落过不知多少次,说他不知变通不知疼人,可直到现在仍是如此。阿诚还笑过他,说是因为他这个毛病,做弟弟的两个对生病这个事情怕得不得了,恨不得自己金刚之身,免得看他板着脸坐在床边,哪里像是守人,更像是吓人。


明楼记得第一次让阿诚喝药,一碗乌黑药汤闻着就足够倒人胃口。他端着瓷碗哄上两句,小孩还是怯怯的,却十分笃定摇头不肯喝。明楼立即就上了火气,把碗往床头木柜重重一顿,瞪着眼横着眉就是一顿骂。小孩被凶得害怕又委屈,眼里蓄着水汽,还努力不想让泪滴下来。细瘦的小手颤巍巍伸出去端碗,快把脸给埋进去,眼泪尽和在了药里。也不知是被苦的还是被吓的,一声不吭的掉着泪喝完了。末了将空碗推到明楼面前,眼睛里还带着方才受惊的意外,睫毛上还挂着残泪。
 

如今他是不会为了药苦而哭了,明楼想到这里不禁低笑。听得阿诚埋在被子里咕哝两句,也不知在说些什么。明楼回过神,又清了清嗓子把困意给扰开。掌心覆上额头,像是有些好转的迹象,好歹让他松一口气。神差鬼使的,他缓缓伸手去触碰阿诚眼睫,轻微酥麻感扫过指腹,熨贴进心。转而又触电似的缩回,哑然失笑。


明楼笑自己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,刚才的举动,怎么看怎么幼稚。

病中的人或是察觉到了这触碰,发出含混的声音。这一次明楼听得清楚,紧握阿诚发烫的手低声应答。
“....大哥....”
“我在。”

 

明诚醒的时候,房间里暗得很。只有一缕台灯暖黄的光照进眼睛里,一点也刺着难受。他觉得浑身都是酸的,骨头像是被醋给泡过。他瞟过一旁的座钟,还是凌晨,怪不得外头这么暗。自己好像是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天,阿诚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准备撑起身来。他一偏头,就见着明楼在旁边。

明楼靠着椅子,歪头睡着了。阿诚立即放缓动作,奈何手上无力,不注意将肘弯撞到床头。其实也不过是一声响,明楼却立即睁开了眼。那双眼睛里先是刚醒的模糊,皱了皱眉即刻清澈过来,又瞬间变成了惊喜。

明楼倾身扶他坐稳,又转头倒热水。

“先喝水。”

阿诚端着杯子,眼睛没错过明楼脸上的疲惫。刚睡醒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哑着,却还是朝明楼笑了笑。“本是不想吵醒大哥的,知道您没休息好。”

明楼摇头,伸手去探他的额。两人的温度总算是差不多了,明楼满意颔首,手顺着脸的轮廓贴到阿诚颊边。年轻人像是瘦了一圈,明楼又皱起眉头。


“大哥,这几日公事上辛苦罢。”

明楼食指在阿诚眼角点了点,笑他。“你病着我才辛苦。”

阿诚也跟着笑。“本是不敢病的,害怕您又发脾气。”

“臭小子,亏得你还知道。下次再这么不爱惜身体,仔细你的皮。”

 

阿诚连声应着,知道明楼这会儿也就嘴上厉害。又想到时间还早,掀了被角让明楼躺上床去。明楼才半靠着床头拉上被子,怀里就多出个脑袋来,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去,咕嘟嘟的冒着泡。

“你一病,我就想起那时候哄你吃药。你莫不是怕我,才一直睡着不肯醒。”

阿诚埋在明楼胸前,笑声闷闷的传出来,鼻息吹得明楼胸口那处的毛衣都热了些。

“大哥怕是又凶了医生,往后哪家的大夫敢来给您看病。”

明楼低头瞪他。

“你还好意思说。”

阿诚立即示弱,低头叫唤。

“我还是个病号,您别凶。”

明楼点着他额头笑,整个人都暖洋洋的,方才褪去的睡意又爬上来。阿诚察觉了,便拖着明楼平躺下来。”您再睡会儿罢,还早。”


明楼躺下来,阿诚额头便抵着他肩膀。他用手背去贴阿诚脖子,再三确认体温才放心睡了。阿诚躺了些时日,这会儿子倒清醒的很。听明楼呼吸声逐渐平稳,他伸手去用指腹磨明楼的眉骨,却不料明楼突然开口。

“做什么?”

“大哥,方才我做个迷糊的梦,梦到你就这个样子。”

明楼顿时无话,咳嗽一声仍是睡着模样。阿诚偷笑,伸长脖子凑近去吻明楼的嘴角。

“别闹,让我睡会儿。”

“嗳,知道啦。”

 

 

明诚嗅着明楼身上的气味,知道这会儿明楼是真的睡着了,不经意看着窗帘没拉得严实,在地板上漏出一块光晕来。

    吹破残烟入夜风。一轩明月上帘栊。 
    因惊路远人还远,纵得心同寝未同。 

明诚突然想起看过的几句诗,暗笑自己想得多,心里却是被装得满满当当。

心同寝同。

 

fin.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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